云南保山隆阳区:指尖剥出的鲜 老坛酿出的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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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525763-4/20250902-00001
发文机构
隆阳区河图街道办事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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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
2025-09-02

晨雾还未散尽,日头已漫过了云南省保山市隆阳区河图街道的屋檐,把金色的碎光“揉”成纱幔,轻轻地覆在农户的院落里。夏的余温还在指尖绕,秋已踩着色温渐变的日出日落,悄悄地落进了沾着泥土的菜篮,是藠头白得晃眼、辣椒红得灼人、苤菜绿得淌汁的时节了,连风里都裹着几分热闹的烟火气,那是属于故乡秋日独有的信号。

院里的青石板还凝着晨露,左邻右舍的竹凳已围出了小圈。面前的竹匾里,藠头堆得像座小雪山,白生生的球茎裹着点点湿泥,是刚从田里拔出来的鲜活。火红的辣椒串成了串,垂在屋檐下晃悠,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香。捆得整整齐齐的苤菜,翠得能映出天光,沾着的露水落在地上,晕开小小的湿痕。

没人忙着说话,指尖的动作却不停歇。张婶剥着藠头,老皮一撕就落,露出里面白玉似的球茎,指尖蹭过,沾了层浅浅的白霜;李叔拿着湿布擦辣椒,泥土簌簌往下掉,露出底下亮堂堂的红,像把秋日的暖阳都裹在了里面;王奶奶蹲在井边洗苤菜,井水凉丝丝的,顺着菜叶往下淌,把翠色洗得更透亮,洗完的苤菜往绳上一挂,风一吹就轻轻晃,水珠落在青石板上,叮当作响。

等菜都收拾干净,院角的案板就热闹起来了。藠头堆在案板上,菜刀落下,“咚咚咚”的声响在院里散开,不一会儿藠头就成了细碎的丁。苤菜切成小段,脆生生的断面还沾着汁水,一凑近,辛辣的气息就往鼻子里钻,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,惹得大家笑起来,眼角却悄悄红了——是被这鲜辣的气呛出了泪。

调料是早就备好的,两个粗瓷大盆摆在院中央,一盆装藠头,一盆装苤菜。盐是自家晒的,粒粗,撒进去时“沙沙”响;糖是供销社买的绵白糖,挖一勺进去,甜香就散开;花椒是去年晒的,捏一把搓碎,麻香直往天灵盖窜;自家酿的包谷酒,倒进去时“哗啦”一声,酒香混着菜香,勾得人直咽口水。最后是重头戏——辣椒酱,是开春时用新鲜辣椒剁的,封在坛子里存到现在。一打开,红亮亮的酱里裹着蒜香,挖一勺拌进菜里,瞬间就染得满盆通红。

“盐多放点?”“少放糖,我家娃怕甜。”有人问调料的比例,院里的人都笑了,哪有什么准数?张家的盐多一分,李家的糖少一厘,王家的辣椒酱里多搁了点蒜,每家的坛子都藏着自家的秘方,是一辈辈传下来的习惯,也是独一份的口味。手伸进去拌的时候,瓷勺撞着盆沿,“叮叮当当”,藠头的白、苤菜的绿、辣椒的红混在一起,像把秋日的色彩都揉进了盆里,辛辣里裹着甜,酒香里掺着鲜,深吸一口气,连空气都变得浓稠起来。

拌好的菜要往老坛子里装,坛子是爷爷辈传下来的,黑釉面上裂着细细的纹,却越用越润。装菜时得用手压实,一层一层地往下按,菜汁慢慢渗出来盖过食材,最后用塑料布把坛口封紧,再糊上一圈黄泥——这一封,就把秋日的鲜、邻里的暖,都封进了坛里,像藏了一份待拆的礼物,要等秋凉透了,才能尝到里面的滋味。

等再打开坛子时,该是霜降过后了。屋里生了火塘,一家人围坐在桌边,爷爷掀开坛盖,酸香、辣香、酱香混着酒香,瞬间就填满了屋子。盛出一小碗,藠头还是白的,却吸满了酱汁,咬一口,脆生生的,酸辣里带着甜。苤菜被染成了浅红,嚼起来咯吱响,余味里有股淡淡的香。就着刚蒸好的米饭,或是烤得金黄的玉米饼,一口腌菜一口饭,热乎气裹着鲜辣味,从喉咙暖到胃里。孩子们抢着夹,大人们聊着天,笑声落在火塘里,和火星一起跳着,连屋梁上的燕子,都忍不住探出头来,好似也想闻闻这坛里的香。

后来我去了城里,超市的货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腌菜,玻璃瓶装的、真空包装的,有的标签上还写着“保山腌菜”,可打开尝一口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,没有晨露沾着的泥土香,没有菜刀剁菜时的“咚咚”声,没有邻里围着案板说笑的温暖,更没有老坛子里,被时光慢慢泡出来的、独属于故乡的滋味。

坛里的藠头辣子、苤菜总会吃完,可每次想起那个秋天的院子,指尖还能触到剥藠头时的微凉,鼻尖还能闻到辣椒酱的鲜香,耳边还能听到拌菜时的“叮叮当当”。原来那坛腌菜里封着的,从来不是菜,是故乡的秋,是邻里的温暖,是一辈辈人过日子的耐心,是无论走多远,一想起就会觉得温暖的、刻在骨子里的记忆。